【篇一:她老了】
时光如水似沙,在我一次次企图抓住它的时候悄悄从指缝中溜走了,于是,我在时光中狼狈地长大了,她也老了。
若换作以前的我是断然不肯相信她会老的,在小小的我看来,她有一头乌亮的直发柔柔地撒在肩头。那发丝也是顽皮的,有时遮住了她细长的眉,有时划过她闪着星屑的眸,甚至有时还荡着秋千跳过粉嫩的唇到达另一个肩头。无疑,她是美的,也是年轻的。
她是年轻的,所以在工厂里可以看到刀子上下翻飞的纤手,所以在厨房里可以看到她忙碌的背影,所以在田间地里可以看到她轻盈卖力的样子。那时的她,不会站了几个小时后就腿疼;那时的她,不会在下雨的时节里忽然关节炎复发的痛楚;那时的她,不会在弯腰后起身时下意识扶住脊背;那时的她,不会在行走间都略显缓慢之态。可是,她现在老了。
她老了,在我还任性撒娇的时候;她老了,在我匆忙迎接成长的时候;她老了,在我看着书本发呆的时候;她老了,在我们分别的日子里。
但我总是不肯相信的,即使她双鬓已沾霜,即使她前额已刻行,即使她双手已磨茧,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她就这么老去。
某次通话中我无意感慨了一句:“你老了?”电话那端的她听后轻轻笑了笑,温柔地说:“傻孩子,你都是大姑娘了,我能不老吗?”在那一瞬间,已是“大姑娘”的我又有了小孩般想哭的冲动,可我不能哭了,因为那端的她还在继续说着:“想想那时候啊,你还是小小肉肉的一团,我只要轻轻动手,你就能被抱起来。但现在,恐怕你都抱得动我了。还有啊,小时候你最喜欢看我和你爸打羽毛球了,可惜现在我眼睛也不行了,反应也慢了,球技估计和你一样糟糕了……”耳旁那些细琐的小事还在被她如数家珍般地倒出,这边我的内心早已溃不成军。她说,她老了。
她说她老了,那是我从不曾想象的事,于是当她说出来时我下意识地去抵抗。她怎么去老呢?可她,竟有了老年之态。我想这是我不愿意接受她老了的重要原因。
其实,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老的。
只是,时光告诉我我长大了,她老了。她也告诉我她老了。于是,我信了。在下次我们见面时我一定要好好抱抱她,告诉她:“你老了,没关系,因为我长大了,从今以后,换我陪你走了。”
【篇二:年味】
坐上回家的公交时,已是深夜时分了。车里空荡荡的,只有我一个乘客。我便借着那由半开的车窗灌入的风,与似有若无的睡意斗争。可与其说是为了驱散睡意,不如说是想更加真切地看这座城市的各种景色从我眼前飞快地掠过。我知道,这样模糊的景色是能使我心中那些模糊的回忆逐渐地鲜明起来的。
我想起那些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长辈了。他们每年都会用各种歪理,让坚决拒绝的我,不得已地喝下一小杯白酒。我是不太有酒量的,仅是一小杯,我就已经有些头晕了。不过拜此所赐,我也可以早早地从酒席上的喧哗所织成的细密的网中逃离,去试试今年的烟花。烟花在抹不开的夜里碎成了绚丽的星屑,像是逆向的流星,从地面划向天空。也许就是那些稍纵即逝的惊艳和火药硝石的独特气味,构筑了年幼时的我,对于“过年”这一概念的最初印象。
后来我稍大了些,酒量依旧,却开始觉得,过年是一件无聊的事情了。我总认为,那些父辈不远万里地赶回这座城市,只不过是为了一场大醉而已。而古今诗人、词人所谓的乡愁,更是一种“强说愁”。于是那些年的春节并不让我觉得有多美好,有关的记忆,也不过是在房间里不分昼夜地沉醉于虚拟。
而现在我竟从这熟悉的夜风中体会到了一种归属感。家与学校的两百多公里,说它长,也不过是坐几十分钟的高铁而已,说它短,却能改变那份扎根于心的叛逆。我渐渐开始怀念大人们身上烟酒混杂的古怪气味,怀念沸沸扬扬的酒桌,怀念家里凌晨十二点的手包饺子,怀念那缤纷的逆向流星,怀念那总是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的鞭炮声。我终于知道,自己才是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,正如朱自清先生所言的“那时我总是过分聪明”。
也许年味两个大字就是由思念这两个小字刻成的。尽管我们和我们所思念的人,重逢时彼此已又经历了一年的沧桑,又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,我们看到这些变化,或心生喜悦,或倍感意外,但我们总归还是期待这一场宴席的。主宾尽欢,宴散人去之后,大家难免感慨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”。而这句话所传达出的,那种对时空相隔的无力感,其实也正是深深又浓浓的年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