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篇一:江南水乡】
水静静地流淌,风淡淡地轻拂。在朴实无华中超凡脱俗,在超凡脱俗中返璞归真,这是水做的江南,这是江南的流水。小桥、流水、人家,组成了江南最美的风景线。
江南的水乡都是这样,一半是水,一半是岸。石阶从水上升起,通到屋前宅后。一条河贯穿古镇,这条河仿佛就是一棵大树,两岸的房屋,就是生长在这棵大树上的树叶和果实了。
上桥下桥,船来船往就是水乡的日常生活。古镇人家的一部分就是船,而船的一部分,就是古镇人的家了。就这样看过去,古镇的河上,就像是一幅书法。水面是宣纸,船是写在纸上的行书,两旁的石驳岸,就是这幅书法的装裱了。
江南有许多的桥,人们每天都会走过这些桥,过桥时,他们从没有想过,这些石桥日后会改变他们如清晨般宁静的生活。在人们看来,几百年来,它们只是人们行走的路,或是老人们聊天的地方。
坐在船上游览,穿桥过洞,颇有情趣。每穿过一个桥洞就出现一种景色;每拐过一座桥堍,又另有一种意境。就像苏州园林,曲径通幽,又豁然开朗。听着船娘的歌声,触摸着穿竹石栏、临河水阁,就好像沾上了江南的好风水。
多年以前,已记不清在哪条小巷的巷口,有个酒馆,卖酒的女子叫阿金。阿金的美,引得南社诗人柳亚子、叶楚伧等人常去那饮酒,他们为阿金写了许多诗,把小酒馆叫作迷楼。“贞丰桥畔屋三间,一角迷楼夜未关,尽有酒人倾自堕,独留词客赋朱颜。”滴雨的檐下,小镇的少女酤酒而归来,纤巧的身影,在悠长的巷子里飘逸,而那一把油纸伞,仿佛就是江南最诗意的岁月里,正在盛开的莲花。迷楼还在,而当年的浪漫却已飘去,只有阿婆们有时还重复念叨着往事。
随意地走在沿河的街上,偶一回头,旧房子门前坐着的老太太,嘴巴一蠕一动的,以为是叫着你的名字,这时候真有种回家的亲切。实在遇见或者不遇见都是无所谓的,甚至记起了或者记不起了也是不在乎的,站在桥头看看流水和水上的帆影,看看老街和街上的人们,还有老屋、古树,以及不远处另一座桥头,另一个站在桥头看风景的人。心情和风景都异常会心。
也可以轻便地找个话茬,找个熟悉的朋友或是不熟悉的过路人,甚至是和自已聊上几句。没有开始也没有结论,没有问题也没有答案。说就说着,听就听了,对就对着,错就错了,记就记着,忘就忘了。不用去理会别人在想些什么,也不怕人家读懂你的心事,轻轻松松,散散淡淡,平平常常,实实在在,从从容容,真真切切,甚至是退后一步三思而行也不要,就这样,在江南的街头走着。
【篇二:迷楼】
古有神话,有父子,建筑师。受命造迷楼。成,自困于其内,不得出。于是父子集鸟羽与蜡,制双翼,子张翼,振翅飞出迷楼。然子飞过高,日光下蜡融,翼散,子落。
子,名伊卡洛斯(Icarus)。
私以为,迷楼,即社会,规则,囚笼。人处社会,即置身迷楼。接受道德、法律、价值观、同情心等组成的限制,人在其中,兜兜转转,不得出。此即人类的思考。千百年演化的结果。
计算机不同,应为有人,便生双翼,可高飞,不为迷楼所困。传统计算机甚而无足,不可降落与迷楼。若为人工智能,则生双足,代价是双翼成伊卡洛斯之翼,不可飞高,因上有道德伦理,名为“人性”的红日。如果人工智能是真让计算机像人一样思考,那么计算机在迷楼中,便成了疾走的人而已,也须遵守迷楼的“规则”。
像人一样思考,使计算机脱离天际。
可若人像计算机一样思考呢?
高飞自然比走迷宫快得多,但高飞需代价。代价往往由迷楼中的人承担,而高飞者多半也不得善终。
但人天生无翼,高飞者,唯有伊卡洛斯之翼。烈日灼灼当空,想高飞,难。
这是我的观点。在可见的未来,道德、人伦,这些在进化中几乎刻入我们基因的东西,将永远束缚着人们。除非有一天有人天生带了羽翼——我认为那是遥不可及的。在此之前,人的思考都会是,在价值观、同情心、道德观织成的迷楼中跌跌撞撞,戴着镣铐跳舞。
但计算机不一样,不是因无所顾忌而横冲直撞,不顾后果,而是因高飞,不必顾忌规则,于是以为可不在意后果,哪怕飞过的风刮到高楼的墙瓦,墙倒之处血流成河,也根本在所不惜。
以我之见,这根本不叫“思考”。
这叫“运算”。
思考的复杂,在于被规则所困,而不在于使人达到目的——我是这么认为的。使人所处的社会顺利运行的,不是在思考中最终通过的那条路径,而是,碰了壁,半路被规则遏止的那些绝望的湮灭。
而计算机,并不是思考。它只是,发散地、无规则地下一步排列出无数的可能性,最终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一步而已。
我认为,人做不到这一点。
先不提那伦理道德,单从硬件软件上论,人就根本不可能做到“运算”,因人无法列出未来所有的可能性,更别论冷酷无情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步,并付诸行动了。
那些违背道德伦理,打破法律,胡作非为者,最多涉及社会人格。而且,哪怕他们无视一切,打破一切束缚,他们仍将受困于迷楼的最后一层屏障。
那便是,情感。
即使人舍弃了一切,也无法舍弃自己那颗心。
那是让人之所以为人的东西。
喜、怒、哀、乐、恨、愧。无论好坏,人们永远忠于自己的情感。出于本心也好,出于信仰也好,出于别的什么也好。
若说道德规则同情心是迷楼的墙,那情感便是迷楼的地心引力。
只要有它在,人便永远困于迷楼,甘居迷楼。人便永远规避了像计算机那样“运算”。这是比道德伦理更牢不可破的壁障。
若有一天,有人失去了情感,抑或可以无视情感——恕我直言,他便生了双翼,不再是人了。
在可见的未来,我不认为会有这样的存在。
不会有人脱出这座迷楼。
脱出者,再难为“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