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是声音?就是从无声的地方叫喊出来的,从只有乱舞的空间突破出来的。
以前早有了声音,以后也该永远有声音。都是因为生命。
其实我也咕出了多少声音,尽被几人听听——太多的太多都是自己。
忘了,最早的声音并未被自己的耳朵所录下,或许那无端地就被挤成最早——“妈妈”。
我并不觉自己对不起父亲,正如那些人都相继喊着“世上只有妈妈好”那样。父亲因为工作过于繁忙常在教书,那是在乡下——也只得让我与母亲常“蜗居”在镇上。
那“蜗居”我并理解,可以说也算是懂的——然而我偏要这样说,只不过是两人之间挨得太近,以至于无法望见身外的天地——只剩声音了。
母亲每晚都会给我讲故事,——这真是我强迫,扰得她每晚都睁开一缝眼,那时我并不通情达礼,只是叫着:“妈妈,快讲,快讲嘛!”她只得吞吞吐吐地说着:
“乖……妈……妈再讲……啊……从前……”
“从前”之后便不再有下文了,她又合上了眼,我巴望着,呆呆地,只等她何时候再开口,等得不耐烦时我便又叫她醒——其实我并不知道她已睡熟,只是对她叫着:
“妈,妈……你快说啊!”我使劲摇她的手,又有意抽取她握紧的书,而她并未醒来,我便有些疑惑。
“说,后来呢?”我对着她喊,正对她的耳。她振了一下,手抓着什么——书,又眨了眨眼,几欲睁开——而又未成。
“哦,哦,后来那只小白兔……小白兔……又……”母亲的手贴在了我的脸上,又丝溜溜地滑下来,从脸颊的一边又滑至下鄂。抽了一下,似伸似缩,而后钻进被窝,和声音那样不见了。
我只等待了一下,再没有等待的机会,似乎她很快又像原先的旧戏重演。待她稍有恍惚便推动她的手,终于她恢复了精神,又摸摸书面,而她并未看就露出了声音。
“乖,后来啊那只小白兔钻进树丛……”她看着我,略有些与往日不同。而我那时无从知道,现在只是感受到了其中的米粒般的道理,她所发出的声音我都听到了,正如她在梦中也倾听我的那样。
我想,那所有的声音都是生命拔节的冲击,其实本没有拔节的生命,都是精彩的声音塑成,正如母亲的点点声音融成的我那样。